“格蕾琴家门前的街道。”

我，都可以对我嗤之以鼻！而我却像一个欠债人坐在那儿，听见一两句闲话都会一身冷汗！真想把他们痛揍一顿，可又不能说他们撒谎。

谁来了？谁溜过来了？要没弄错，就是他们两个。要是他的话，我马上就揪住他；他休想从这儿活着逃走！

“浮士德、梅菲斯特上。”

从圣器室的窗子看去，长明灯的微光向上闪烁不定，可侧面的光线越来越弱了，昏暗已从四周逼近！我的心胸正如夜色深沉。

斯之夜的预兆。后天它就来临了，怪不得人们睡不着觉。

我看见宝藏在那后面金光闪闪（“金光闪闪”：根据迷信，宝藏在地下会自动运行，到露出地面时会闪闪发光。），是不是它就要露出地面？

你很快就会笑逐颜开，挖出一个宝盆来。我前几天去瞅了一眼：只见里面尽是白晃晃的狮章银圆（“狮章银圆”：一种荷兰钱币，背面镌刻着狮形纹章。）。

难道没有一件项圈，没有一枚指环，好把我的情人打扮？

我在那儿倒看见一样东西，好像是一串珍珠项链（“一串珍珠项链”：“珍珠”指眼泪，本句可能暗示格蕾琴眼前的悲伤心情。但，“项链”原作“细绳”解，则可能预示她未来被处绞刑的命运，参见《瓦尔普吉斯之夜》末尾浮士德的台词：“怎么这美丽的颈项还得系上一根红色的细绦带”。）。

这就好了！我到她那儿去，要不带点礼物，总觉得遗憾。

不会让你去丢脸，白白享受一番。——现在，已是满天星光，您且听一首真正的绝唱：我给她唱一支劝化歌，肯定把她迷得直痒痒。“（抚齐特尔琴而歌）”

天刚破晓，

上门把郎找，

卡特琳小姣姣，

你想干啥事？

千万别进门！

你若把门进，

进去女儿身，

出来就不是。

你可要当心！

好事一完成，

翻脸不认人，

可怜的小乖乖！

你可要自重，

别睬小杂种，

裤带不能松，

除非戒指手上戴（“除非戒指手上戴”：这两节歌词，前一节系由莎士比亚人物奥菲莉娅所唱民歌（《哈姆莱特》第四幕第五场）改写而成；后一节才是作者自己的创作。拜伦曾就此责难歌德“从某处拿来某一碎片，从另一处拿来另一碎片”；歌德在一八二五年一月十八日对艾克曼说：“我的梅菲斯特也唱了莎士比亚的一首歌，他为什么不应该唱它呢？我为什么要费力来另作一首，如果莎士比亚的这一首很切题，说了应该说的话？我的《浮士德》的序曲也颇像《旧约》中的《约伯记》，这也是恰当的，因此我应该得到表扬，而不是受谴责。”（朱光潜译文）为这首民歌伴奏的齐特尔琴是一种古代拨弦乐器，有五根旋律弦和三四十根和声弦。）！

“（上前）”你在这儿拐骗谁？真该死！万恶的拐子（“万恶的拐子”：原文为“捕鼠人”，即拐带妇女儿童的骗子，由古代一个吹笛诱鼠的传说转成此义。歌德本人和英国诗人勃朗宁都以这个传说写过谣曲。莎剧《罗密欧和朱丽叶》中也有过“捕鼠人”的用法（第三幕第一场）。）！滚你妈的乐器！再让唱歌的见鬼去！

齐特尔琴碎成了两半，什么歌曲也不能弹。

还要劈开你的头盖骨！

“（对浮士德）”博士先生，别退缩！挺住！靠拢我，我来指方向。拔出您的鸡毛掸子（“鸡毛掸子”：“剑”在德语中的俚俗称谓。）来！只管刺过去！我来挡。

你挡！

为什么不？

再来一下！

当然！

我想一定是魔鬼在格斗！怎么搞的？一挨着就麻了我的手。

“（对浮士德）”刺过去！

“（倒地）”哎唷！

这家伙服了！快走吧！咱们得马上开溜；已经有人在喊“杀人！”了。我对付警察绰绰有余，可死刑判决（“死刑判决”：关于生死的判决应以天主的名义做出，魔鬼对此当然无能为力。）却让人棘手。

“（在窗口）”来人！来人！

“（在窗口）”快掌灯！

“（如前）”刚才又是骂又是打，又是喊又是斗！

有个人躺在那儿快死了！

“（走出来）”凶手呢，逃走了吗？

“（走出来）”是谁躺在那儿？

你妈妈的儿子！

全能的主啊！好惨！

我要死了！真叫作“说时迟，做时快”。你们娘儿们干吗站着直嚎？过来听我说道说道！“（众人走过来围着他）”我的格蕾琴，听着，你还年轻，可一点也不精明，弄糟了自己的事情。我跟你说句知心话：你现在可是个破鞋了；那就干脆这样混！

哥哥！天啦！怎么给我这样讲话？

，全城的人就会一窝蜂跟。

现世报一旦生下来，得让它悄悄地出世，用黑夜的纱罩把它连头带耳蒙起来；是的，简直真想把它一下子闷死。可它尽管活下来，还长大了，大白天抛头露面走出去，并没有变得更漂亮。它的脸越是难看，它越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去亮亮相。

我的确知道会有那一天，所有规矩市民都躲避你，你这个荡妇，像躲避一个传染瘟疫的尸体。只要他们瞅你一眼，你就会吓掉了魂！你再也戴不成金项链（“金项链”：一七六五年重印的十六世纪一道法兰克福市的警令规定，本市行为不端的妇女不得佩戴金质或镀金项链，在教堂里亦不得坐椅子。）！在教堂里再也站不到祭坛旁边！也不能披着漂亮的花边领去跳舞寻开心！你只能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，跟乞丐和残疾人为伍，即使上帝宽恕你，在人间也将遗臭万年！

快吩咐您的灵魂祈求上帝慈悲！难道您还要给自己添上诽谤罪？

我真想揍扁你干瘪的臭皮囊，你这拉皮条的老虔婆！这样我才能充分请求宽恕我所有的罪过。

哥哥！简直像下地狱一样痛苦啊！